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夜里不敢睡沉,即使已入深冬,榻上也只有一床薄被而已,床板硌人。他让自己的大氅垫在她臀下才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缓缓地,将大氅打开。
四目相对。
容渟半屈膝地跪在榻前,仰眸看着她。
他在金陵城内找了遍才在青吟巷的巷尾找到了她,她走在飞雪的天里,背影看上去单薄、无助、无力,像是下一步就要跪倒在地。
再想起那个场景他心里杀伐的戾气又起,可是怕吓到她仍然掩藏得很好。
他见她视线垂下看向他的腿,正想解释他腿伤的事,姜娆在这时下了榻就往外走,没走出去两步她的腰上一紧又被人扛回了榻边。
她一滴泪都没掉但眼眶已经红得不行,惊弓之鸟一般,说话的尾音都在颤。
“你让我走。”手指尖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又像是不想让他走。
容渟便贴近了她一些,静静地看着她。
他看得出来她这会儿情绪不对,像是病了,但是比病了更糟糕,眼睛像是被蚀空了一样,一点的光亮都没有,失了魂,木木的,他低声问,“你在怕什么?”
姜娆咬着唇,低下头看着他抓着她脚踝的手。
她其实不想让他走,可她留在他这儿能做什么?
祸事来得太早,甚至比她梦里还要糟糕,梦里也只是流放而已,这回却是杀头的罪过。等到给那幅画的鉴定出来,她爹爹真的被打成罪党余孽,他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受拖累?
根基尚薄,哪经得住这种撼动?
“我想回家。”姜娆思前想后,固执说,“想回去。”
容渟并没有回答她,他只是看着她,眼眸里像是有话要说。
他去找她时最先找的便是乌衣巷,姜四爷恰在那时候又被带回了都察院,两层的衙役将乌衣巷围困得水泄不通,宁安伯府里有不少短工风声鹤唳,收拾了包袱想逃走,都被衙役拦住。
姜秦氏也没在府中,她若这时回去,不仅无人照拂,还会变得插翅难逃。
“夜禁的时辰已到,你不能出去。”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如实以告,哄骗着她,“况且四爷知道你在
我这儿,我遇见了他,他还没事。”
“我怕连累你。”姜娆说话时尾音里染上了鼻音,声线哑哑的,她低着头视线都不敢看他,往后缩了缩身子,怕把自己身上的祸过给他。
“你父亲的事我都知道了。”
姜娆有些颤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她很怕他在这时问她那幅画到底是否真是她爹画的。
“我不管那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假的,便追查到底。是真的……那便想办法让它变成假的。”容渟的眼睛诚恳而漂亮,他的声线温柔,但抓环住她脚踝的手指牢牢,“我不会让你家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