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菁霜笑了笑道:“悔明师父不用这样,这都是佛缘罢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等我回京之后我再派人送些东西过来。”
“不用了,目前这样就很好。贫僧只求方寸之地研习佛法,再多东西也都是身外之物。”
林菁霜又和悔明谈了一会儿后便要告辞出来,不过当众人就要走出门口之时才发现胡濙呆呆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岳麟禹提醒道:“源洁兄?”
胡濙“嗯”了一声应道:“岳贤弟,你们先出去吧,我和悔明师父颇有眼缘想单独留下来和他探讨一些佛法。”
胡濙若论学问虽比岳麟禹强得多,但也并没有发现他对佛法有十分浓厚的兴趣。再说要讨论佛法也应该和住持讨论,怎么会想起和这个悔明谈论佛法。
岳麟禹正当要开口询问,却被林菁霜一把拉住他,并朝他使了个眼色。岳麟禹便没再说话。出去之后又将门给带上,屋中只留下悔明和胡濙两人。
胡濙缓缓地站起身来,在悔明面前缓缓地跪下口颂:“微臣叩见皇上。”原来胡濙认出这悔明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建文帝朱允炆。
当时朱棣进入南京城之后,朱允炆便准备在奉天殿自焚殉国,可是火点起之后主录僧的溥洽便赶了过来劝他逃出皇宫徐图后事,毕竟齐黄等人正在各地募集士卒,只要朱允炆能够逃出升天,胜负确实尚未可知。
可正在他们互相力争的时候,殿中火势渐大,很快大殿上的屋梁,藻井等物纷纷坠落,朱允炆也被火所燎伤昏厥于地,溥洽便让皇帝亲随替已经昏厥的朱允炆剃发,并穿上僧服。
而那些度牒等物却是很早之前便备下的以备其他需要剃度的僧人使用,匆忙之间便拿了一份当年宗泐所书写的石佛寺度牒交给了那些亲随。
当时宫中大乱,其他人都在救火一时也没察觉朱允炆已经失踪,等到扑灭之后才在大殿的废墟中找到几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
等到朱允炆被救苏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南京城外,虽然身上的烧伤剧痛不已,但是毕竟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想寻死却是再也没有勇气了。而此时身上尤其是脸上被严重烧伤,这副模样是万无可能再当皇帝的了,而且也不可能再获得任何人的支持。
无奈之下只能以僧人的身份继续逃亡。好在他这样面目烧伤的人并没有人敢多看他一眼,即使多看几眼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能认出这僧人是当年的大明皇帝;再加上他自己还刻意隐瞒,所以虽然遭遇不少冷眼谩骂可没有一人能认出他的身份。
而胡濙这些年日思夜想的便是尽快找到朱允炆能够回去交差,因此朱允炆的每一个细节都已经印入了脑海,今日初见便大致确定这就是朱允炆,于是抱着试试看的目的上前相认。
悔明叹了一口气坐回桌边道:“不必了,我现在已经不是皇上了,你也不是我的臣子了。你是四皇叔派来处置我的么?”
“非也,皇上只是派我寻找您。但并没有说找到您之后如何处置您。”既然悔明已经不让胡濙以君臣之礼相见,胡濙便也照办。
悔明冷冷地道:“是吗?源吉是厚道人,四皇叔自然不会让你来杀我,不过等你回去告诉他之后,我也应该命不久矣了吧。”
胡濙默然不答,以朱棣的为人这种情况几乎是必然的。胡濙正自彷徨无措间却听悔明叹道:“也罢,按理说我也算死过好几次的人了,这条性命原本也是捡来的,四皇叔如果要取就让他取吧。”
胡濙跪倒在地道:“请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向皇上痛陈力谏。”
悔明将他扶起道:“罢了,源吉,只要你有这条心就可以了。这几年来我其实也在想四皇叔确实有不得不杀我的理由。既然如此生死有命,又何苦强求呢。”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胡濙呆立在那里,此时正是冬末初春时节,外面寒风呼啸,可胡濙的汗水却从额头涔涔流下:既然已经知道朱允炆的下落不禀报朱棣肯定不行,可是禀报给朱棣就难保朱允炆的性命。
可是以他的才智想要救他实在是力有不逮,但说要征求第三人意见,如此事关重大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便是多一分危险。
就这么僵持了约有一盏茶时间胡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问道:“请问如果皇上开恩不再追究,不知您有什么打算?”
悔明苦笑了一声道:“打算?源吉,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除了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还能再干什么吗?四皇叔的皇位已经越来越稳固了,我的那些臣子要么被四皇叔给杀了,要么也已经投靠了四皇叔。即使还有人想再复辟,难道还会拥立一个面目狰狞的废人么?”